感覺到頭皮上細微的疼痛，顧若淺本能地擡頭摸了一下，就回過頭來。

陳綺貞擡手亮出袖口的一條拉鏈設計，一臉抱歉：“剛才擡手的時候，不小心掛到了。”

顧若淺不在意地笑了笑。

陳綺貞突然走上來，瀟灑地擡起手臂，“跟未來兒媳婦逛街，是不是應該親熱點？”

顧若淺身形微僵，欺騙了她，她真的不介意嗎？

顧若淺猶豫著伸出手，勾住了陳綺貞的胳膊，裝作溫婉動人的樣子。

陳綺貞擡手想要拍拍她的手，擡手的動作卻是微微一滯，有些遲疑，有些猶豫。覆雜的目光，落在那細白的手上，她微抿著唇，不知想著什麽，好像承受著說不出口的艱難。她忽然咽了咽喉嚨，終是故作輕快地拍了拍顧若淺的手背，“遲早都是一家人，不如……你叫我一聲‘媽’吧？”

“啊？”顧若淺楞了一下，一時沒明白她的用意。待明白過來，她旋即微紅了臉。陳綺貞這是認定她這個兒媳婦了吧？那看來，她也一定是原諒了自己之前的謊言吧。

顧若淺抿了抿唇，怯生生地喚道：“媽……”

縱然還有著幾分不自信，這樣的聲音，落在陳綺貞的耳畔，依然有如天籟一般動聽。陳綺貞很快就濕了眼眶，扭頭避開顧若淺，聲音暗啞道了一聲：“好。”

聽著這一個“好”字，顧若淺心裏卻是一片哀傷。

等了二十多年，想叫一聲“媽”。為什麽等來的卻是，眼前這個跟自己沒有一點血緣關系的人啊？媽，曾經拋棄我的那個媽媽，你在哪裏呀？

可是，婆婆也是媽啊！

忽然之間，顧若淺抱著陳綺貞手臂的手緊了緊，言語之間也生了一絲俏皮：“媽，那我也能榨幹你的錢包嗎？”

陳綺貞身子微微一僵，腦子裏，突然響起曹剛剛才的那句：“那年去張家接你的時候”，當年自己可不就是把女兒放在了張家麽。跟以前的自己長得像，爸爸又是跟李友明長得一模一樣。種種線索加起來，還用得著懷疑嗎？

她就是你的女兒啊！

這一聲哀嚎，在胸腔裏炸開，陳綺貞眼眶裏就酸沈得厲害，眼眶裏充盈的淚意將湧而出，她始終忍耐著。

二十多年了，每一天都在盼望著和女兒相認的那一天。可女兒就在眼前，為什麽她卻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？

孩子，我就是……

當年拋棄你的媽媽呀！

你一定還在怪我當年拋棄你的事情吧？

可是……

媽媽能說什麽呢？

拋棄你，是我當年犯下的最大的錯！媽媽也很後悔，離開你的每一天，都在後悔。好想好想回到你的身邊，聽你叫我一聲“媽媽”，聽你說一句“不怪我”！

可是，媽媽不能啊！

陳綺貞長久地靜默著，顧若淺還以為自己這是放肆了，引起了她的不滿。頓時，有些心虛地想要放開手，“我，我又說錯話了……”

“哪有。”陳綺貞輕笑著，眼眶卻是紅的。她強硬地將顧若淺的手拉回來，繼續勾住自己的胳膊，才說：“我啊，剛才是突然想起——我忘帶錢包了！所以，你說要榨幹我的錢包，我有點……無能為力。”

這調調，還真是像極了那個外表高冷內心逗趣的容大總裁，顧若淺禁不住一笑：“沒關系，我有大總裁的黑卡，我們隨便刷！”

說著，拿出錢包，拿出那張還從來沒用過的黑卡。在陳綺貞眼前，很得意地揚了揚，“一卡在手，走遍全球！”

陳綺貞的註意力，卻全都在她的小表情上，女兒家的小俏皮，充滿著她從未體味過的意趣。她貪婪地註視著，好像恨不能將顧若淺的一舉一動，即使是眉眼的舒展、眼波的流動，都要牢牢地刻在心裏。可每看一眼，她心裏的疼痛就加深一分。

當年，為什麽要拋棄這個孩子呢？

陳綺貞一時間，竟然有些想不起來了。

她只隱約記起了，這孩子出生時的小模樣，皺巴巴的，有點醜，卻又是粉嘟嘟的，惹人愛憐。後來，慢慢長開了，才勉強能入眼。

那時候，她還沒收養那小子。被學校辭退以後，不敢回家，李友明也杳無音信，日子過得很艱難。她時常偷偷掉眼淚，這孩子也不過幾個月大，就知道湊上來親她的臉。她的眼淚越掉越多，這孩子就越親越厲害。最後，把她親得破涕為笑，這孩子才放棄。

很長的一段時間裏，她的生命裏，就只有這一個孩子。

她哭時，她也會哭。

她笑時，她也會笑。

然而，到最後，她還是拋棄了她……

眼淚，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。

“媽？”顧若淺疑惑出聲，“你沒事吧？”

“沒事？”陳綺貞慌忙擦掉眼淚，扭開臉，“我去趟洗手間！”

“哦……”顧若淺楞楞地看著她，怎麽覺得——她今天有點不對勁？

看到陳綺貞有點慌亂的腳步，顧若淺慌忙跟了上去，“媽，你慢點！”

陳綺貞突然趔趄了一下，顧若淺慌忙上去扶住了她，“小心啊，媽！你要是不舒服，我們就趕緊回醫院吧？”

聽她一聲又一聲地叫著“媽”，陳綺貞最後的勇氣，也很快耗盡。她終於忍耐不住，捂著嘴，沖進了廁格。

洶湧的淚水，決堤而出。

顧若淺還在外面問：“媽，你是不是不舒服？”

陳綺貞卻連說一句話都做不到。她低著頭，抵著墻，只能盡量不哭出聲音。

眼淚，卻是怎樣都止不住。

老天，為什麽要這樣對她？親生女兒就在眼前，只要她張開嘴，說一聲：“孩子，我就是你的媽媽呀！”

可是，命運的糾葛讓她不能，這一身虛假的身份讓她不能，容家固守的秘密更是讓她不能！

這太多太多的不能，只能讓她在這狹小的空間裏，獨自飲泣，承受著求而不能的痛苦。

“媽，你是不是還在難過……”顧若淺在外面斟酌了一下措辭，“外公去世的事？”

“是啊。”陳綺貞深吸了口氣，努力壓下胸臆間那種左右奔突的情緒，紅著眼，檫著眼淚，走了出來，“剛才突然想起，小時候跟老爺子在一起的事情了。”

#####寫哭了，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種感覺？要是沒有的話，我這個作者一定很失敗！看在我寫得頭疼，外加眼淚汪汪的份兒上，請投票！月票！推薦票！謝謝！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